爱与责任——柯倩华◎童书评论人 小女孩儿站在妈妈工作的餐馆外向里面招手，我们从她的角度，看到餐馆里很热闹，忙碌的妈妈两手端着食物，眼睛却向外看着小女孩儿，面带笑容。 这是《妈妈的红沙发》的封面，以丰富的图像语言，暗示读者要逐页走入一个怎样的世界。妈妈工作的地方，是用劳动换取金钱、维持经济生活的地方，是一个关于社会阶层、市场价值、物质现实的成人世界。在这种廉价的小餐馆（注）做跑堂，非常耗损体力且薪资不丰，勉强维持温饱罢了。但她没有因辛劳和压力被禁锢在那个经济负担沉重的现实里，她仍然看到小女孩儿，以笑容面对属于她和女儿母女俩的亲子世界，一个因两人同时意识到彼此存在并互相关照而形成的世界。虽然隔一扇门，但母女之间的距离很近。她们构成的空间，正是画面的焦点，暗示故事企图表达的信息。平面的图像不只营造出一个现实社会空间，以及一个温暖的亲子空间，还有属于小女孩儿自己的空间。她在门外，但她可以看到和感觉到“那些属于大人的事”；她站在“门口”——一个随时让她走入成人世界的位置。这种安排，暗示了她的处境。她要进去吗？她在想什么？她如何理解生活的压力？她要什么？她是怎样的小孩儿？这些疑问在画面上找不到答案，因为她背对着我们。我们只能走进书里，才能知道她的想法和感受。这种角度设计，暗示故事将从小女孩儿的观点来发展，带领读者去体验她的世界。 文字以小女孩儿的第一人称叙述进行，很口语化，读起来像听到小孩儿在闲聊，但简洁干净而不冗赘。这是作者令人惊叹的特色。口语化的叙述方法常产生分量较多的文字，极易破坏文图之间的平衡，影响图画在叙述上的连贯。但作者不仅成功地保持文图之间的合作，同时巧妙地穿插使用描述、直叙、对话等不同语法，使故事依然自然顺畅，而读者丝毫不受干扰。文字的情绪也忠实地对应小女孩的观点，表达她对家人的感觉和对人生的理解。她有健康的直觉和反应，使她能对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满意。毕竟，对她重要的目标终究达成了；关于这件事，她永远可以信赖妈妈和外婆。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满足和得意，反映了这三个坚强的女性如何自信地面对困难，彼此疼惜关心，而且那么亲近。外婆的“可以从头开始”，更为小女孩儿做了一个优雅的人生示范。她们在经济上和感情上互相支持，展示生命的活力。厚实温暖的图画，成功地表达了这个理念。 图画具有写实的风格，童稚化的笔触造型冲淡现实的冷酷沉重，强烈的色彩强化了生活中的家常情境。布景摆设和衣着，忠实地呈现出中低阶级的小区环境和文化；但从小女孩儿的观点而言，日子总带着喜悦而有活力的色彩。图画其实经常变换视觉角度，象征性图案到处可见，然而，画者以高明的布局技巧，成功地平衡线条、空间、颜色的重量和比例，在画页四周的图案是主图的部分，文字背景的颜色是左页图画的延伸，使画面和谐并具说服力，有效地表现故事的意义。这是威廉斯的作品特色，总是在貌不惊人的外表下，潜藏丰富的巧思和深意。使不轻意放过的读者，有惊喜的发现。 这个故事有着童书中罕见的题材：单亲家庭、中低阶级、小孩与贫穷。小女孩儿真的很小，尤其当她和大人们一起出现在银行的时候。但是我们清楚地看到，她学会为自己所关心的人和事付出，也珍惜和感谢别人给予的支持和帮助。她学到了爱与责任。这是对每个小孩儿都重要的事情。更难得的是，这个故事既没有抗议不幸的际遇，也没有对小孩儿承诺任何改善。它诚恳地尊重了生活在这样处境中的人，和人生的真相。全书唯一的跨页图画，以一列长长的人群队伍证明：人与人之间的同情和关爱，终会克服任何艰困，抚慰伤痛。就像小女孩儿和她的妈妈，在奋斗过后，可以坐在一起休息。 （注：蓝车餐馆的原文是“BlueTileDinner”，dinner是指较经济便宜的小餐馆，通常有长长的吧台和高脚凳，仿火车上餐车的样子。）